功德:快樂必須努力獲取嗎?

佛教的「功德」概念是與業力(羯磨)教法相關。功德指的是建設性行為,以及在我們心續中所建立起來的建設性後果。它們屬於一種積極潛能,能夠在各類情況之下充裕我們的喜悅感受。這種喜悅不是因行善而獲賞的那種,這是無人能給我們的。這種喜悅是源於建設性的行為、言語和思考,而毫無憤怒、依戀、貪婪和輕信之結果自然得來。

佛教中的善德觀

今晚的題目是美德。在佛教中,我們常講積善德的重要性。但是,“善德”一詞很令人費解。英語中它(merit,價值、優點)含一種意思;德語中的德(Verdienst,勳)則有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意思;而作為源語的藏語中它的意思又不同于前兩者。因此,現實中我們聽到這個詞彙時感到費解,實際上因為我們將它的意義和我們母語中詞的意義聯繫在一起了。

今晚,我不打算只是做講座、傳遞資訊,這會使我、使你們都覺得乏味。我想讓我們都把這個週末更多的用在追尋問題上面,努力去真正思考困擾我們的這些問題。首先,請允許我陳述幾個定義。

英語中的“merit”一詞完全不合適。這個詞語似乎暗示著你會因為做好事而得到更多的積分,如果達到一定的積分 — 我們假定成100個積分吧 — 那就會贏得一個獎牌。這是一種幼稚的想法,就像是童子軍的“榮譽徽章”,根本不是佛教中“善德”的意思。德語“Verdienst” 沒有那麼幼稚,實際上更值得玩味。我想我們應該關注“Verdienst” 的意思,而不是英語中“merit” 一詞的意思。

我更喜歡根據梵文和藏文中的“正性潛能”或“善力”來進行翻譯,它們因為建設性的行為(善行)而產生並最終熟化成快樂。當然,我們會更深入地考察它的意義,因為這裡又牽扯到一個非常專業、含義非常具體的詞彙。“善行”是什麼意思?“快樂”是什麼意思?“熟化”是一個怎麼樣的歷程?“善行”和“快樂”有怎麼樣的聯繫?例如,我想做一件好事,但結果我可能並不是很快樂,那麼這裡發生了什麼問題?

首先,我們需要仔細研究“Verdienst”一詞的含義。“Verdienst”是什麼意思呢?“Verdienst”的意思是快樂嗎?或者是爭取(to earn)快樂,或者是應該擁有快樂嗎?“爭取”的意思是你為某項工作努力了,被給予酬勞,因此你爭取到了某物。同樣,我們努力向善,因此你爭取到了快樂。它就是如此嗎?或者意味著我們應該擁有快樂?“我有權得到快樂。我掏錢了,因此我有權拿到品質好的產品。如果得不到,那麼我就上當了。”這些想法和德語詞彙“Verdienst”的意思攪在一起。其實,正如我前面所講的,它並不是幼稚的如同得到積分或者贏得比賽這種意義上的“merit”,因為實際上它是非常嚴肅之事。讓我們看看下麵幾個基本問題,我想讓各位想一想,然後再作討論。

我們有得到快樂的權利嗎?

每個人生活中有權做公平交易嗎?就像社會主義者的理想:每個人有權得到一份工作、一個美好的家、充裕的食物,等等。我們有權享有這些只是因為我們的佛性之故,還是我們必須去爭取呢?我們必須有所作為才能得到嗎?你是怎麼想的?我們有權擁有一個美好的家、擁有快樂嗎?我們值得擁有快樂嗎?從心理學的角度講,有些人認為他們不值得擁有快樂,因此他們不容許自己快樂起來。這是為什麼呢?

你可能會說我們都享有擁有快樂的權利、有擁有一個家的權利,等等。但是,如果我們以此推理,我們就切入了德語“Verdienst”一詞的內涵,即傳達出某人給予我們這一權利的意思。是某人給予我們快樂的權利嗎?還是我們有資格獲此權利呢?為什麼我們具有擁有一個家的權利?

於是,就提出了如下問題:我們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嗎?例如,在東歐前社會主義各國和前蘇聯,每個人都有拿工資的權利,而不論他工作得好與壞,結果人人都不好好幹活,因為沒人管。這裡,我們也真的認為每個人都有拿工資的權利,都有擁有好住房的權利,而不管其工作與否嗎?如果我們有擁有快樂的權利,那麼就不需要一定去做點什麼。推而廣之,殺人犯有擁有快樂的權利。騙子或者偷商店裡東西的人有權這麼做,因為他想快樂。他真的有此權去那麼做嗎? 你可能認為“快樂的權利”或“好生活的權利”聽起來很像是什麼人給了我們這種權利,但這似乎並不正確。或許我們可以說,每個人有得到快樂的可能性、希望和機遇,但是,要得到那種快樂,仍然需要我們有所作為。這裡,英語表達“有資格、賦予、授予(entitled)”某事物很切題。它並非什麼權利。我查了詞典,德語中的“Recht(法、權利、公正)” 隱含著某人將它給你的意思。在英語中,“entitled”沒有隱含著某人將它給你的意思。因為,例如,這個問題還可以用於環境:環境也被賦予受到尊重、被給予很多。“賦予”和權利(right)一樣強勢嗎,和法(Recht)一樣強勢嗎?

我們擁有一種素質,就是快樂的本性對我們做了預先確定。……例如,想一想科索沃的孩子。僅憑兒童的天性,科索沃的孩子就得到(被賦予)一個安靜的家、在和平的環境下得以成長嗎?

為什麼說是它是被賦予我們的呢?如果我們認為是一種外在的力量給予我們這種權利 – – 例如說是上帝或社會法律,那麼就會產生混亂。能夠從我們身邊拿走這個權利嗎?如果是我們自身的天性賦予了它,那麼這又暗示著什麼呢?一個戰犯仍然被賦予了快樂嗎?那麼,環境又該怎麼樣呢?

你認為所有形式的生命被賦予了快樂,要善待它們,那麼,我的問題是,無生命形式的事物如空氣或海洋等怎麼辦?海洋有資格保持乾淨嗎?空氣有資格保持淨潔嗎?這種資格(entitlement,資格、歸屬、權益)出自哪裡呢?

從佛教的視角看,快樂出自我們自身的正性潛能

佛教所說的是,作為佛性的一部分,我們有一定的正性潛能。對此的傳統說法就是,作為佛性的一部分,我們有“累積的福德(collection of merit,積德)”。這裡,我又發現一個術語很奇怪。我認為“積(collection)”是一種錯誤用法。我更喜歡用“網路(network)”一詞。我們有一種正性潛能的網路。每個人都有某種形式的正性潛能網路。

這很複雜。如果你加以思考,我們有能夠學習的潛能,有建立一個家庭和施愛于人的潛能。我們有各種各樣的正性潛能;有做各種積極的事情的潛能。剛才有人說我們都有得到快樂的可能性。這正是現在所討論的:我們有這方面的可能或潛能。因為事情繁多,各種潛能相互交織,因此就形成了一個網路。這種正性潛能網路的結果就是我們能夠快樂。我有能夠謀生的潛能,我有施愛于人、建立一個家庭的潛能等。因此,我有擁有快樂的潛能。每個人都有一個類似的基本網路。在此基礎上,我們可以說,我們有資格,我們爭取到了快樂。但是,這些詞語中涉及到的概念很不適合佛教的觀念,對吧?

讓我們假設你外出度假。你家裡的花有資格得到澆水嗎?貓兒有資格得到餵食嗎?這兩者之間有區別嗎?房間有資格得到打掃嗎?

貓兒的意願怎麼樣呢?

好問題。這就距離佛教關於快樂需要你的意願的觀念越來越近了。要獲得快樂,你就要有想得到快樂的需求。要走進佛教,對這些做出思考很重要。

快樂是爭取到的嗎?

如果我們想快樂,有想得到快樂的需求就足夠了?還是我們必須有所作為才能爭取到這種快樂呢?如果必須有所行動才能爭取到快樂,我們是通過行為還是通過動機爭取到快樂呢?假設我邀請朋友吃飯:我想給他們做一頓豐盛的大餐,讓他們開心。我的動機非常不錯,但是飯燒糊了,這簡直是個災難,我的朋友吃的時候讓骨頭卡住了。什麼更重要呢?是動機還是行為?

光有動機不夠。我們必須有所作為。但是,動機並非總是會有……,例如,我們沒有讓某人高興或和某人見面的意願,我們只是恰巧碰到他了,這讓他很高興。我想這就是一種契合。我常喜歡舉的一個例子就是:賊偷走了你的車,你很高興,因為你能夠拿到保險了。你的車其實糟透了,你根本不喜歡。

讓我們探討一下另一個觀念。我們佛教中這種關於善的理念像是一種必須去爭取的東西:我們必須去爭取快樂。假設我們整年拼命工作,我們爭取到了假期嗎?或者我們爭取到了漲工資嗎?非此,也非彼。我們爭取到假期了嗎?我們爭取到漲工資了嗎?我們爭取到擁有更好的辦公條件的權利了嗎?我想,根據“earn(賺得、掙得、獲得)”這個詞的意思,我們不得不說,“是的,我們爭取到了。”然而,我們可能去度假,但仍然不會開心。我們爭取到快樂了嗎?我們並沒有爭取到快樂。那麼,我們在爭取什麼呢?

父母親通過做一對好父母親就能得到孩子們的尊敬嗎?如果他們需要這種尊敬,那麼他們不需要去爭取嗎?

你應受尊敬,但卻得不到。為什麼?我們能夠期待別人給予我們所能爭取的東西嗎?這種期待合理嗎?業力就是這樣運行的嗎?

讓我們看一看“有資格做、賦予、授予(entitled)”的另外兩個方面。讓我們看一看那些科索沃的受害者們。他們有什麼樣的資格?他們有資格獲得同情嗎?他們有資格被我們國家接納、提供食品嗎?他們有資格去做什麼呢?他們有資格得到快樂嗎?他們有資格去報仇嗎?對殺了很多科索沃人的塞爾維亞士兵們該怎麼辦?他們有資格得到我們的憐憫和寬恕嗎?他們做了什麼使他們有資格得到這些?他們該(entitled)罰還是該殺?現在,你可以用“entitled”“賦予”這個詞來認識這個問題。

我想要說明的是“verdienen(應得、掙得、賺、配)”的全部理念,它的意思是爭取到某物或者有權得到某物,從廣義上講,我們西方對此的觀念和佛教業力(業)的觀念差別很大,這就是整個要討論的內容 — 正性的潛能。這有很大的差別。

業力不是公正,也不是法律體系

如果我們分析西方觀念中的擁有權利、爭取東西和值得擁有東西,它們後面隱含的是西方世界從其文化的角度定義的基本理念。這個理念就是世界是公正的;宇宙中有一種公正,事情應該公平合理。這是一種強勢概念:“應該公正合理。”為什麼要公正合理呢?“因為世界是公正的。”這是一個非常典型的西方觀念。

我們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去觀照。從一個視角看,我們國家接納科索沃的人是公正合理的。從另一個角度看,你可能會說,“他們復仇是公平合理的,我們轟炸塞爾維亞也是公正合理的。”這是公正的。再從另一個視角看,我們寬恕塞爾維亞士兵是公正合理的,但另一方面,我們把他們關進監獄裡也是公正合理的。因此,有了這種公正的觀念,就有了法律。這並不僅局限于限於西方。在中國人的思維裡同樣存在。

在我們西方的觀念中,這種法律和公正源自“聖經”中的觀點,是因為上帝的存在。上帝是公正的。上帝是公平的。即便上帝帶走了我的孩子,這看起來不公平,我們也必須要相信根據上帝的智慧,這是公平的。因此,一個有宗教信仰的人必須相信上帝知道為什麼要帶走我的孩子。對那些沒有宗教信仰的西方人來說,整個法律和公正的理念呈現出一種政治性,即社會至少應該公平,實際上這源自希臘人。因此,我們通過法律等努力建立一個公平的社會。社會通過法律和政策等達到公正和公平,基本上講,讓世界公平的是人 — 法律制定者們而非上帝。是我們讓世界公平,因為我們選舉了法律制定者。饒有興味的是,漢語中“達摩(Dharma)”一詞被譯作“法”。但對中國人來說,在他們的傳統思想中,法是宇宙自然秩序的一部分,法既不是上帝之作,也不是人所制定的。

不管我們從西方的這種個人的視角看,還是從中國人的這種非個人的視角看,都是服從的問題。服從法律,事情就會順利,你就會快樂。不服從法律就不會快樂。如果我們從印度和西藏的佛教傳統而不是中國的佛教傳統去觀照,我們會傾向于帶入西方人的觀念,這就會造成混亂,因為我們用“verdienen(應得、掙得、賺、配)”表達善德(merit)。善德同樣是一個荒謬的語彙。“verdienen”是努力爭取所得。世界應該公平。如果我們以建設性的方式行事,而世界理當公平,那麼我理當快樂。應該存在公正。即便我們會說,“對,但是我知道這並不是上帝或別的什麼給我的,”看一看我們用西方人的方式對業力的探討。我們稱之為“業力之法(the laws of karma)”。在源語中並沒有“法(laws)”這個字眼。它是我們添加上去的。我們把業力看做一種基於公正的法律系統,而這根本不是原意。那麼業力實際上在說什麼呢?

業力和善行或不善行的結果有關

首先,業力講的是什麼是善行的結果,什麼是不善行的結果,探討的是行為上的因果。我們不使用“物理法則”之類的表達。它們都是物理事項:這裡不涉及遵循物理法則的事物的公正。即便在中國人的傳統裡,法雖然只是宇宙自然秩序的一部分,但仍然存在公正的理念。但是這裡,在印度和西藏的佛教中,我們也討論一種有意義的系統。但它不是以公正或公平為基礎。它有它自身的東西。

“善(constructive)”在這裡的意思是,從動機的角度看,以一種無所執著(執)的方式行事 – “我想要快樂,我做這件事就是為了快樂”;沒有憤怒(嗔)、沒有愚昧(昧),等等。我們心中的動機是:“我不想傷害別人”等等,還有“我想説明別人”,但後者並不是最重要的決定性特徵。如果你想説明別人,這是一種額外的饒益,一種增加值。最基要的動機是並非出於欲望、憤怒或愚昧。就像你剛才描述的那位母親:“我想好好待孩子,因為我想讓他們尊敬我、愛我,等我老了,要他們照料我、伺候我等等。”在這個例子中,她可能努力想好好對待孩子們,但是她的動機有所執著。在這種態度之下,我們不會得到多少快樂。當我們談論“善行的結果” 時,這確實很複雜。只有動機是不夠的,我們需要動機、行為和隨之而來的結果,這樣一種結合。動機可能是善的,但是當你做了一桌好飯,你的客人卻讓骨頭給卡了或者磕掉了一顆牙,事情就變得複雜了。儘管如此,動機仍然是最重要的。

我們善行的結果就是“積德(build up merit)”。但是“積(build up)”有什麼含義呢?“德(merit)”有什麼含義呢?我們已經知道德的含義了。現在,需要我們看一看“積(build up,collect)” 有什麼含義。

正性潛能就是Verdienst或者merit(德) — 讓快樂生起的潛能。“積(build up)”並不像我們積分一樣。它也並不像我們取得了什麼,就像在一樁法律案件中收集到了證據,因此你就要被釋放了那樣。它並不是這樣。我想一個更有饒益的把它概念化的方式是增強我們正性潛能的網路。因為我們有一個基本網路,它是佛性的一部分,我們加強它,這樣它能夠更好地運作。在我眼裡,它更像是有著很多管道的電子系統之類,你加強它,電流在其中通過的強度也就越大。

熟化成快樂是什麼意思?

這裡的關鍵是,讓我們的善行和正性潛能從中生起熟化成快樂,這是什麼意思呢?理解“熟(ripen)”一詞的意思非常重要。

首先,我們沒有討論別人從我們的行為中有何體驗。我們討論的是我們從中有何體驗。我們願意給朋友準備豐盛的食物,因為我們很愛他們,想讓他們開心,但是他們卻討厭這桌飯。我們給他們什麼快樂都沒有帶來。因此,我們的善行並不一定給別人帶來快樂。這不是所說的善行熟化成快樂的意思。

我們這裡討論的快樂也不是你在善行當中必然所體驗到的。例如你想和某一個已婚人士發生關係,但是你克制自己不去那樣做,因為那樣就是通姦。你知道那是不合適的。壓抑自己當然會讓你感覺到不快樂。這不是我們現在所要討論的。那種快樂不是你在做善行時所體驗到的。

我們也沒有談論做出善行後你當時的感覺。我給要話別的朋友確實準備了一份很不錯的東西。我安排了一個餞行聚會,做了很多工作,讓他高興,後來,朋友離開去了另一座城市,淚漣漣地過了好幾天苦日子。我們不討論你做完某種善行後立刻會有什麼感覺。這不是“熟(ripen)”所表達的意思。

我們有心相續。我們的體驗也有連續性。它並不像是一種確實在流動的東西一樣,但是有一種時間上連續不斷的體驗的延續性,一種體驗的時間,它們在你的生活中彼此相續,由此生到來世。我們整個潛能的網路每時每刻都存在,能夠影響下一刻所要發生的事情。我們還需要心裡記著,和正性潛能的網路還同時存在一個負性潛能的網路。由於對現實的困惑,我們有很多不善的路徑。我們還有負性的潛能 – – 有時候諷刺別人、待人殘酷、對人撒謊。所有這些同樣像一個潛能的網路,它們以相互結合的方式互相支援。

成熟是一個無序的非線性過程

談論事物潛能的熟化時,它們熟化的取徑正是我們的偏好。“我喜歡和這種人在一起,不喜歡和那種人在一起。”“我喜歡很強烈地表達出我的情感。”所有這些我們喜歡的和不喜歡的東西,我們稱它們的結合體為“人格”。在此基礎上,所發生的就是熟化了的:我們的人格,我們的喜好和厭惡,都依賴其環境,形形色色的衝動就會產生。我喜歡在黑暗中行走。出現這種衝動後,我就走在黑洞洞的大街上,結果我遭搶了。這就是言及“業熟(karma ripens)”時,我們所討論的其中一個層次。

它的另一個方面是,它在“我很快樂”、“我感覺不錯”、或者“我感覺不好”時會成熟。實際上,這可能會在任何環境下發生。有些人非常富有,擁有很多東西,但是他們卻一點也不快樂。還有一些人,一無所有但很快樂。這是因為基本的人格特徵之故。我想,從西方的視角看,我們能夠更好地理解這一點:“我喜歡簡單的生活。這讓我感到很快樂。”“我喜歡一種忙碌而充滿激情的生活。這讓我很快樂。”這一切和我們的喜好聯繫很緊密,是嗎?“我喜歡和這種人在一起,不喜歡和那種人在一起。”所有這些事情實際上就是快樂之所由來。但是,我們並非總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很開心。明白這一點在這裡極其重要 – – 熟化成快樂或不快樂的整個系統,這是一個有正性和負性潛能的完整體系,是一種非線性的體系。

它不是這樣 – – 你以某種方式行事,然後你就立馬得到快樂,然後你會一直快樂下去,所有的事情就這樣直線前進。它並不如此運行,它是非線性的,而更像我們所說的一種混亂的形式。它是一種混亂。有時候和這個人在一起我們不開心,有時候和同樣這個人在一起卻很開心。這不是線性的。某種意義上講,這是混沌的。同時,由於構成整個正性潛能網路和構成整個負性潛能網路的內容的複雜性,它又是可以理解的。這相當複雜。

例如,這些科索沃難民中有人受到傷害了。你可能會說他們所經歷的不快樂是負性潛能的結果。這當然是一件麻煩事。他們為什麼要出生在哪個地方,開始人生之旅呢?這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整個有關正性潛能和負性潛能的觀念只有從無始的心識和轉生的角度才會產生意義。沒有這些,它不會有任何意義。否則,那個嬰兒為什麼在科索沃被殺了呢?如果你不以一個人自身心相續的潛能作為因緣,那麼就不得不說是上帝之意欲了。或者說僅僅是時運不濟,這也不是一個管用的答案:“你不快樂生為一名科索沃的孩子。對不起!”這可不太好。或者,你可以說“這全怪塞爾維亞。”但問題是,為什麼是我呢?我們需要一定的答案。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情況。“為什麼我的孩子被殺了?”

在佛教中,我們說有無始的正性潛能和負性潛能。這是回答為什麼有些會必然發生 — 這一疑問的另一種方法。最有趣的是,我們談到這個人在德國是否有資格得到同情或被給予難民資格?或者這個人是否有資格參加地下抵抗軍進行復仇?業力就正性和負性潛能這一觀念給出了非常有趣的答案。

顯然,這些人流離失所、家人遭到屠戮,是負性潛能的結果。但是,如果他們同樣還有大量正性潛能,他們自然會受到同情,得到在德國避難的許可。他們甚至不需要做出要求,因為如果他們沒有正性潛能,即便發出請求也依然得不到許可。即便他們有一定的潛能在此獲得難民的地位,還會有其它的負性潛能使他們在德國並不快樂。

他們還可能會有更多的負性潛能。源自殺生的負性潛能結果可能使你處於你自己或你所愛的人遭到殺害這樣一種情形。但是,如果那種負性潛能依然存在,那麼它會繼續在你想復仇這一意義上繼續存在,那麼就會出現起身復仇的衝動,於是其中的負性潛能又得到了延續。因為這一切並不是線性的,那麼有一天它會熟化成某一件事,另一天可能會熟化成另一件事。我們有了一個這類事件的集合體,因為一個人正當復仇時,他真的能夠從復仇過程中感到快樂,但是他同樣會感到極度的憤怒或鬱悶。

這就是佛教中正性潛能的總體思想。

加強並積累正性潛能

我們最有能力去做的就是加強正性潛能網路;而不是幼稚地認為,所有要做的就是磕十萬次長頭等等,這樣我就會一直快樂下去,任何事都不會有問題。它很複雜,它的成熟過程也是非線性的。有時候我們很快樂,有時候會有另外一些事情讓我們感到不快樂。通常,我可能很快樂,但是我確實喜歡油膩的比薩餅,於是磕了十萬次長頭後,因為愛吃,因為吃的衝動產生了,於是我就出去吃了一份油膩的比薩餅。但是,吃了之後,磕長頭帶來的正性潛能並不能防止我得病。因此,切勿幼稚是很重要的。

中心思想是,我們想積累這種正性潛能,這樣我們就能有一種有助於獲得深刻理解佛法的環境。我們就會有置身于這種環境中的意向。正性潛能的結果就是我會喜歡做禪修。這些修持的結果,就是我會喜歡去思考佛法的深刻論題。因為喜歡去這樣做,我們禪修和觀空的的念頭就會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我們為什麼完全記住了空呢?因為這種念頭出現了,我們就記住了。由於這些念頭的出現、我們喜歡的這些正性條件的出現,我們就能獲得益發深刻的理解,消除無明(愚昧)和無覺,消除了這些,我們也就消除了苦難的根源。然後,我們就會獲得真正的快樂。但是,這些都表現為一種混沌、非線性的方式。它並不是說我們獲得那種洞見,現在“哎呀!”一聲,快樂隨即而至,你永遠快樂了。同時,這個過程也很漫長。

我們為什麼要積累正性潛能,積累正性潛能意味著什麼,它如何運作,這就是其主要原因。我想遠離西方文化中這些語彙的隱涵意義很重要 – – 我們爭取自身的快樂,等等,這出自德語詞彙“verdienen”:“我們有資格得到某物,因為我們為此付出了。”

很感謝大家有更多的對正性潛能的提問,但時間很晚了,我希望通過以下贊詞結束今天的講座。

獻詞

獻詞很適合我們的主題。獻詞有什麼作用呢?我們這樣想、這樣說,“我把這一正性潛能奉獻給每個人,願他們儘早獲得正覺。”這聽起來像兒童在學校裡的禱告詞。對我們大多數人來說,這不過是說說而已。那麼,它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我們說的是:不管我們今晚明白了什麼,願這種理解越來越深刻。願它融入我正性潛能的網路,這樣它就能增強我們潛能的各方面,根據理解行事、根據慈悲行事,經歷困苦時保持耐心,看到別人受苦時滿懷容忍,等等。願它能增強這一網路的各方面,這樣它們就能成熟,讓我生起越來越多的信念,更加能夠根據理解行事、根據慈悲行事,等等。願它們在有事發生的時候成熟,這樣我就能理解它,得到快樂。它不會使我消沉,因為它會熟化成快樂。此外,它能夠讓我心懷更多的理解與慈悲對待他人。在別人受到傷害時不是說“對,你活該”,願正性潛能熟化成更多的理解,理解這些事作為正性或負性的行為及潛能的結果是如何發生的。

這就是我們所說的“我在善德中增加了我今晚獲得的福德,因此萬物眾生將會快樂。” 願理解能夠更深刻,這樣它就能增強我們的正性網路。願它帶來快樂,等等。它不會以線性的方式發生。它會以非線性的方式發生。理解了這一點,我們就不會因為昨天的一件事上沒有慈悲行事而感到失望或痛苦。它不會始終保持如此。而是隨著時間漸漸流逝,會出現一種更正性的形式。這就是它的運行方式。

根據這個獻詞,我們努力要做的是感受體驗,體味我們業已獲致的理解,淫浸融匯到整個體系當中,這樣我們就能培養一種強烈願望 — 我們確實能夠將之吸收融匯到我們的生活當中。請花幾分鐘時間關注它。謝謝!

總結

為了要符合佛教法義中關於業力的教導以便引導至一種倫理生活,去正確地認識梵文術語中的「punya」是重要的。否則,我們有可能會混合著不當和誤導的觀點。而這些都是源自於其一般翻譯後的意義─英語中的「merit」和德語中的「Verdienst」。不像這些西方字詞般,其原詞並無包含著我們行善之後而應獲得獎賞為樂的意義存在。而當我們使用「積極潛能」之詞來詮釋其義時,更加能容易看見其中為了體驗喜悅而以建設性行為來構組的一種積極潛力。當我們理解這個意義時,便能避免為了獲得快樂而做出對他人友善與取悅他人的行為。這亦能避免當我們行善卻無歡喜以報而產生出來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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