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用珍贵人生

导言偈颂以及第一到第四偈

导言

今天晚上,我们将开始探讨一位藏人大师托美桑波所著的一部经典。这本经典名为《三十七种菩萨行》,是藏传佛教所有教派都要学习的主要论典。

托美桑波出自萨迦派传承,生活在13世纪,他声名卓著,被认为是真正的菩萨。他著有大量经典,撰有多种注疏,其中最著名就是对寂天《入菩萨行论》的注疏,他还最早撰写了恰卡瓦格西《修心七要》的注疏,修心,我喜欢称之为态度训练,藏语称之为洛炯Lojong)。我想,根据他所做注疏的类型和经典本身,我们就能够看到他在菩萨之道上是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殊胜者。这些早期的大乘教义,就是他这里论述的修行类型的来源。

这里,三十七这个数字意义非同寻常。我们发现,它在佛教文献中反复出现。有一组三十七种修行,或者三十七种因素,它引导我们获得解脱或者达成觉悟。这些修行包括四正念、八正道等这些修法,都是一些非常非常著名的东西。遵循小乘佛教之道迈向解脱,或者遵循大乘佛教之道迈向觉悟,这些修行都是人人所遵行的 – 因此,这里选择数字三十七就是为了这些菩萨行。

本论开始:

礼敬罗格须瓦拉雅

罗格须瓦拉雅是观音的另一个称谓。观音是一切诸佛慈悲的化身,因此向他顶礼或者礼敬很合适,然后从根本上礼敬慈悲。所有经典都以礼敬诸佛或者某位人物之类开始,所以我们这里礼敬罗格须瓦拉雅。在某种意义上,这表明了教义获得启示的渊源所出,所以所有的印度典籍都这样开头。表达顶礼或敬意之后,就是身体的顶礼。

颂词是:

我通过三门经常来礼敬,至尊菇如和怙主观世音。他们知道诸法无所来去,专为利益迷途众生努力。

我们在顶礼时,我们的行为通过“三门”来进行,这就从我们的思想而言的身体、言语、和思维(身语意)。“门”指 – 有时候它就被译作“门”,但它实际上是门径,我们通过它能够交流、行动、帮助别人,等等。

我们向谁顶礼呢?首先、最重要的是“至尊菇如”、灵修导师;然后,其次向“怙主观世音”。 怙主这里表示,在某种意义上,他鼓舞着我们,所以保护着我们,或者护卫着我们不要毫无慈悲地自私行事。首先提到菇如上师,然后提到罗格须瓦拉雅,这一点意义重大。实际上,在我们很多典籍中,文辞的顺序出于某种原因而特定做了抉择;因此一个人在翻译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小心,遵循正确的顺序。灵修导师是一切本尊的来源,例如像格须瓦拉雅。

有一个那洛巴和他的弟子 – 伟大的藏人译师玛尔巴的故事。有一天,那洛巴正在亲见坛城和本尊喜金刚。玛尔巴进来了,那洛巴问他,“你向谁顶礼呢?向我,还是喜金刚?”玛尔巴说,“哦,我每天都见你,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喜金刚,所以我首先向喜金刚顶礼。”于是,那洛巴打了个响指,喜金刚及其坛城就消失了。接着,他对玛尔巴说,“你刚才犯了一个大错,这将对你产生负性的后果(不善业),但是你要长记在心,没有菇如上师,就永远没有办法亲见这些本尊。上师是首要的。”

这个故事清楚表明,我们不能仅仅崇拜那些本尊,就像他们是圣人一样。同样,我们也要崇拜上师,就像他们是圣人一样。这同样有一点不合适,因为上师并不会从他们那里来拯救我们。而是通过遵循他们的教导、通过他们的启迪,使我们获得解脱、达到觉悟。

那么,至尊上师和格须瓦拉雅的特点是什么呢?这就是,他们认识到“诸法无所来去”。这是首要的一点。当然,这是指关于空的教义,他们能够清楚地理解和认识,不会有事物以不可能的方式存在,包括来和去。这一点也是伟大的印度大师龙树所提出的,这里,我们可以通过烦恼情绪、以及它们引起的苦难和麻烦来加以理解。当我们看每个人所具有的苦难和麻烦时,我们同样也有,其实并不是它们作为真实确立的事物而存在,就像从后台滚入我们思维的乒乓球,给我们造成麻烦,如果我们要消除它们,它们就会退出我们的思维,停留在另一个房间里。

反之,我们的烦恼情绪和麻烦是根据因缘和条件而产生的。同样,我们可以根据因缘和条件而消除它们。如果这些麻烦和烦恼情绪只是自个儿存在,我们就别无他法可施了,因为如果他们的存在就像一个乒乓球那样,即便我们消除了它们,它们仍然会反弹回来。因此,为了帮助别人,很有必要认识所有现象,这里尤其是烦恼情绪、麻烦、等等,并没有真正存在,并没有真正存在的来去。

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或者理解了这一点的基础上,至尊上师和格须瓦拉雅,就像文中所言,“专为利益迷途众生努力”。正是通过这种对空的理解、对现实的理解,一个人能够做出有效的努力以裨益他人。如果我们对人们的麻烦、它们如何养存在、以及我们作为大救星,有一种并不现实的理解,那么这就不会起作用。我们就不能真正帮助任何人。我们就易于造成更多的麻烦和误解。

他们“专为努力”,意思是这就是他们的唯一的目的。他们没有为个人自身的目的而致力于此,他们的目的和意愿是只为他人努力。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指“至尊的”菇如上师,而不是仅仅任何一位菇如,因为,显然周围可以有各种灵修导师,尽管他们可以帮助别人,同样还会致力于自身的私利目的。

为“利益迷途众生” 努力,“迷途众生”指我们全部有限众生,有时候称之为“众有情”,他们从一个转生向另一个转生无助地游移,充满了各种苦难和麻烦。“为(他们的)利益”意思是帮助他们达到所致力于的合适的灵修目标,不管这是解脱还是觉悟。

这是第一首导言颂词:

我通过三门经常来礼敬,至尊菇如和怙主观世音。他们知道诸法无所来去,专为利益迷途众生努力。

第二首导言颂词是:

圆满觉悟的诸佛是饶益快乐之源,这出自他们证悟的神圣佛法。既然这依据他们知道是何种修持,我将开示这种菩萨的修行。

这是造论的立宗句 – 这是我们在印度或者藏人经典中看到的一种标准做法 – 其中,作者阐明他将要解释的内容。众佛,“圆满觉悟的诸佛是饶益快乐之源”,换句话说,通过他们的教导,我们获得解脱或者达到觉悟的饶益,以及随之而来的快乐,因为我们从所有苦难中得到解脱,并通过觉悟能够饶益所有人。

众佛如何成为这些饶益和快乐之源的呢?这“出自他们证悟的神圣佛法”。这里,我们在说“圣神佛法”的时候,需要根据法宝来加以理解。法宝指的是第三圣谛或第四圣谛,即在佛心识的连续统里,真正断灭所有的麻烦及其因缘,正道就是思维的真正路径,换句话说,就是带来这种真正断灭及其结果的真正的理解力。正是这种理解作为一种路径,带来了这种真正的断灭,以及这种断灭的结果状态。因此,我们在谈论这样一种状态,在此之中,所有的苦难、所有的麻烦、所有的烦恼情绪、所有这些局限都被消除了,所有的领悟都实现了,一个完全觉悟的佛证悟了这些;“证悟”的意思是在他的心识连续统里“使之本然如此”。

众佛并非总是如此,他们并不是从最初就成就为佛的。众佛开始的时候和我们一样,为了能够消除这些遮蔽他们思维的愚昧、烦恼情绪、以及苦难等等,他们精进修持、非常努力。这些被称为“客尘”(飞逝的污渍),像云一样遮盖着我们的思维,它们并非我们思维的本质,它们能够被消除,理解这一点非常重要。现在当然,理解这一点并坚信这一点需要进行大量的学习研究的反思。我们确实没有时间现在就深入其中,但努力相信获得解脱和达到觉悟确实可能的,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们需要坚信,通过正确的理解消除这种愚昧是可能的,获得这种正确的理解,任何时候都拥有它,这样这种愚昧就不会重新回来,这是可能的。同样,极其重要的是,理解并坚信不仅别人能够做到这一点,我自己也能够完全消灭思维中的这种愚昧,像佛一样通过证悟一条思维的真正路径从而达到真正的断灭。

佛如何能够达到这一点呢?这是因为佛法发现、听说、听见了获致它的真正的修行、就此深思细想从而予以理解,然后就此作出禅定从而内化并证悟它。因此,认识这一点非常重要,正如托美桑波这里所说的,“这依据他们知道是何种修持”,因此认识何为菩萨行非常重要,我们自己为了成就为佛,需要将什么切实付诸修行实践呢?因此,因为成佛、证悟神圣佛法,要依靠对其修行内容的认识,托美桑波说,他将作出解释,这样我们就可以听到、学到这些,并在此基础上作出思考,努力理解它们,然后禅定 – 换句话说,内化它们,将它们付诸修行实践。

宝贵的人生

正如我们在道次第中 – 思维的阶梯、心识的路径,引领向解脱和觉悟的心识 – 的教义,正如我们在其中所具有的,托美桑波在这里同样以宝贵的人生作为开始,因为它是进行努力的基石,或者说通过它我们才能获得觉悟 – 真正获得解脱或者达到觉悟,或者二者得兼。所以,托美桑波这样开始了三十七种修行的第一首颂词:

(1)如今我获得这(转生为人的)伟大航船,拥有闲暇和丰富资源,这确实难得,为了使自己和他人从无法控制的轮回中解脱,修行闻思禅定,毫不犹豫、夜以继日,这就是菩萨行。

现在,我们获得了宝贵的转生为人。托美桑波在这里将它指称为伟大的航船 – 我们在寂天大师的经典《入菩萨行论》中也能够看到这个意象 – 这条船能够搭载我们渡过轮回之海到彼岸,即获得解脱。这个宝贵人生的伟大船只有什么特征呢?就是八种闲暇和十种资粮。

“闲暇”一词就像一段暂停时间。就像我的一位导师格西阿旺达吉经常解释的,把自己看做是一个从最糟糕的转世状态开始的旅客,只是在人道轮回中度一个短暂的假期,这样很有帮助。所以我们有一段暂停时间,一个短暂的闲暇,但是我们毫无疑问要返回到那些糟糕的转生状态(恶趣)。这里,没有必要遍览八种闲暇或十种资粮,它们是用来充实的各种品质、或者充实的各方面,给我们大量好机会来进行灵修。但是如果我们转生在一个糟糕的状态、或者某种地方 – 即便转生成一个人 – 但是在那里得不到佛法、或者进行任何类型的灵修都会受到迫害之类的话,那么我们定然没有闲余时间能够用来追循灵修之道。如果我们转生为蟑螂,任何人看到我们就想踩上一脚,我们真的能做什么呢?

我们的生命中拥有丰富的机会,因为我们有教义可得,有灵修导师,有书籍经典,有这么多东西使得追循灵修之道成为可能 – 支持佛法中心的人,像这一位,等等。“这确实难得”,托美桑波如是说。如果我们想一想世界上昆虫的数量和动物的数量之类 – 即便我们不去想我们无法看到的另外的世界(趣) – 即便和前者相比较,人类的数量非常小。即便在人类当中,有多少人真正可以获得佛法,而在那些获得者当中,又有多少人真正对佛法感兴趣呢?即便在那些对佛法感兴趣的、并获得佛法的人中,有多少人确实对它有足够的重视,从而真正使佛法成为他们生活的中心,付诸大量的精力去学习它、思考它、禅修它呢?非常少。绝大多数人即便对佛法感兴趣,也因为没有时间罢了,他们也并没有给它给予应当的优先次序。

托美桑波说,对于难得的、宝贵的转生为人的有效利用,其方法就是用它来“修行闻思禅定,毫不犹豫,夜以继日”。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切实学习佛法,需要研究它、聆听它。起初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是口语的,并没有被书写下来,所以我们这里在经典中总是用“聆听佛法”这个词,但是在当代,它的意思也可以是“阅读”、“研究”佛法。你必须要学习它,正如托美桑波早些时候在经典中所说的,证悟佛法依靠认识什么是修行。

当然,我们需要通过真实的、可靠的来源来学习佛法。很多典籍、很多导师并不可靠。这是一个困境。我们需要辨别研究什么和聆听谁讲,这样就不会陷入困惑或者被误导。即便我们没有能力真正来认识导师的心里在想什么,我们至少可以从约定俗成的、世俗的层次上去看,他们如何行为,他们如何与弟子联系,他们如何与生活相联系,如此等等。毕竟,菩萨戒之一就是不要做出任何可能让别人丧失佛法信仰的事。因此,如果一名导师行为方式不体面,那么他们并没有持守菩萨戒。

对于书籍,我们同样需要进行辨别。并非所有的书籍都是真实的;并非所有的书籍都得到了很好的翻译,等等。所以,我们要拿它和我们阅读的其他东西加以比较:它有意义吗?我们必须咨询人们,尊重他们对这本经典或那本经典的看法等。然后,我们需要思考我们之所学、我们之所研究,这样我们才能真正理解它。这需要很多时间。在不明白我们在做什么、心中仍然充满了疑惑时试图对一个东西进行禅修,这只能造成愚昧。

这就是为什么,在佛教中我们有辩论的传统。辩论通过厘清一个修行主题中的所有疑问,为我们的禅修做准备。我们不会像别人那样强烈地挑战我们的理解力,这就是为什么与别人辩论很重要的原因。在辩论中,每个人都必须参与论辩。你不能只是坐在班上听着,然后睡着了。藏人辩论的方式就是人人同时进行论辩,声音洪亮,比肩相邻。这确实非常好,因为这迫使你集中注意力。如果你无法专注,你就无法运用藏人的风格进行论辩,而这种专注的技巧正是一个人可以用之于禅定之器。

同样,一个人在进行论辩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说出一些愚蠢之言,人人都会报以嘲笑,这对于克服严重的自我心理大有好处。这也是被带入到我们禅修的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如果我们怀着严重的自我中心进行禅修,“啊呀,我是这么伟大的一位禅修者;看吧,我在这里重复着十万这个或者那个”,那么,这常常只是在满足自我,而不是帮助去消除一个膨胀的自我。即便我们没有辩论的机会,我们也确实真正需要思考佛法,并且不停提问再提问。我发现,翻译、详细写出教义、誊写,这些都是非常优秀的方法,促使我们考虑教义,因为要能够解释它或者翻译它,你就必须理解它。

接下来,我们需要禅修。“禅修”实际的意思是通过不断地重复,培养一种有饶益的新的理解习惯或者新的思维态度,就像我们学弹钢琴你就必须要练习一样。这里“修”和“练习”用了同样的一个词“practice”,意思是不断反复地去实践它。当我们练习到足够的程度时,它就会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我们就能够弹奏钢琴,而无需想着琴键在哪里,要弹的那个键在哪里。与此类似,当我们做出足够的禅修时,那么爱、慈悲、以及对空的正确理解等等,就自然而然形成了。

托美桑波说,我们需要去实践它,“毫不犹豫、夜以继日”。这就意味着坚持始终如一。同样,我们可以理解“毫不犹豫”就意味着“没有心理上的游移”。我们需要“夜以继日”地去做,这里的意思是不管有什么样的聆听佛法的机会,我们都找时间去听。我们要给予它最高的优先权;思考佛法及其意义,我们无需正襟危坐地去听。我们可以在任何时间去做。如果我们在洗澡,在吃饭,不管我们正在做什么,总是可以将这个时间用于思考佛法中的这一点或者那一点。显然,我们不可能在生命的每一秒钟都这样做。这将极其违背自然。但是,关键在于,我们无需必定要找专门的段,在专门的房间里,满是装饰品,以及和很多人认为禅修室全然是一副什么样子所匹配的各种设备。我们根本不需要这些,米拉日巴一定没有这些,我们也无需拥有这些。

同样,禅修并不是我们必须要局限在禅修坐垫上的东西。例如,我们在商店排队等候时、或者塞车时,就是进行禅修或者修行如像忍耐的佳妙良机。很多人修行大乘佛教的禅定 – 不仅仅是大乘佛教类型的,包括涉及到爱与慈悲的任何类型的佛教禅修 – 只根据观想的形象进行禅修,但是却无法根据真实的人来进行。这确实大错特错。对于所有这些正努力通过对真实生活情境中鲜活的人的进行禅观所培养的好习惯,我们都需要努力付诸实践。因此,我们“夜以继日”地这样做,正如托美桑波所言。

这里,我们去这样做的原因或者目的是什么?托美桑波说,“为了使自己和他人从无法控制的轮回中解脱”。其目的是解脱 – 让我们自己从轮回中解脱出来 – 以及觉悟,即解脱别人于“大海”的能力,而“大海”,当然就返回去联系到了他在这首颂词的开头所使用的意象上了,即宝贵人生的“伟大航船”。这是关于宝贵人生的第一首颂词。现在,我再次诵读它,现在请根据这些解释给以理解。

(1)如今我获得这(转生为人的)伟大航船,拥有闲暇和丰富资源,这确实难得,为了使自己和他人从无法控制的轮回中解脱,修行闻思禅定,毫不犹豫、夜以继日,这就是菩萨行。

充分利用宝贵人生的最有利条件

托美桑波继续解释了最有利于充分利用宝贵人生的各种条件:

(2)对亲友的执迷似置身波涛,对敌人的愤怒如火中烧,愚昧让我们陷于黑暗,从而忘记何取何舍,舍离家乡就是菩萨行。

当我们待在“家乡” – 不管我们所说的是村子、城市、国家或者任何地方 – 身处在生长于斯的地方,通常我们负性的习惯和烦恼情绪 – 我们所拥有的各种经历和各种关系,就占据主导。如果可能,那么经常建议我们离开家乡至少一段时间,这样我们就能够在些许程度上疏离负性的习惯,对我们的生活获得一种洞见。这可能是去某个闭关中心,在某个佛法中心参加一个集中的佛法研究项目,我们可以去印度或者尼泊尔 – 那里有很多这种去处。

因此,当我们待在家乡的时候,正如托美桑波所指出的,“对亲友的执迷似置身波涛”。如果你想象这样一个意象,一片叶子坠落地面,水波摇曳它,载着它去任何一个地方。与此相似,当我们迷恋于朋友时,那么朋友会说,“走吧。我们出去到酒吧喝上一杯。”“我们出去做做这个或做做那个。”我们只是追随而行,就像一片叶子,被水波摇曳着,或者被水驱使着一样,这里就是这种意象。这是因为执迷之故。当朋友给我们一支香烟,或者给我们一杯酒,我们因为迷恋而接受它,因为我们不想让朋友失望:“朋友们会认为我不好”。“我可能会失去朋友。”就我们的佛法修持而言,这样一些东西涌现出来,会阻碍我们真正“坚守阵地”,就像藏人所说的那样。

对敌人的愤怒如火中烧”。我们最了解的人最容易惹恼我们,对吗?当他们不去做我们想让他们做的事,或者他们做事的方式与我们不同时,“我的朋友没给我打电话”,或者“我的车坏了”,这样一些事情。我们对此非常生气,因为我们有这样一些期待,我们对这些熟悉的人和熟悉的事物总是要近在身边,为我所欲为。

在家乡和熟悉的人待在一起有所不利的第三种有毒害性的态度是“愚昧让我们陷于黑暗,从而忘记何取何舍”。“ 何取何舍”是指要采取的建设性行动和要放弃的负性行动。当我们和朋友在一起,或者和我们不喜欢、招我们烦的人在一起时,我们就容易完全忘记我要采纳、培养的是什么,以及我努力要从思维中消除的是什么 – 愤怒、执迷、如此等等 – 于是我们就变得愚昧无知起来。我们就再也真正不清楚什么是对我们和他人有益的,什么是有害的。这种愚昧“让我们陷于黑暗”。就像在我们头上套了一个纸袋子,所以这首颂词说:

(2)对亲友的执迷似置身波涛,对敌人的愤怒如火中烧,愚昧让我们陷于黑暗,从而忘记何取何舍,舍离家乡就是菩萨行。
(3)清除有害之物,烦恼情绪和态度渐被扼制;没有分心之物,建设性的修行逐渐增加;使意识明确清晰,对佛法的确定自然增长。幽僻隐居就是菩萨行。

这就是最有利于充分利用宝贵人生的条件 – 而这就是,一旦我们离开故土,就隐居在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作为佛法修行的初学者,如果我们离开家乡,而生活在一个繁忙喧闹的大城市,那么这对我们就可能极其不利。只有获得了极好的训练,获得了极高的成就像菩萨一样,我们就可以返回到繁忙喧闹的城市中来生活。实际上,这在印度就是一种训练,在修行上达到一定水平的稳定性之后,这些了不起的瑜伽师就会去 – 就像他们所说的 – “生活在十字路口”、繁华的十字路口,因为这才是真正的挑战,看他们的修行是否稳定,他们的成就是否稳固?但这只会在后期实现。在开始阶段,幽僻隐居很重要。

实际上,就为了培养心理稳定性、或者专注(止),我们需要拥有什么品质而言,这两首颂词很容易让人想起寂天大师在《入菩萨行论》中之所言。

那么,当我们幽僻隐居时,希望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这就是“清除有害之物,烦恼情绪和态度渐被扼制”。“有害之物”可能是我们非常迷恋的东西,或者让我们很烦恼的东西。“有害之物”也可能是过量的食物。它还可能是酒精和毒品,让我们处于麻醉状态或者变得迟钝。

如果我们自己清除了造成这些烦恼情绪产生的东西,那么,尽管它不是消除这些烦恼情绪和态度的最终结果;但是它有所裨益。因此,“烦恼情绪和态度渐被扼制”。“扼制”的意思是“挫败”,这样它们就逐渐被消灭殆尽了。

我想,我们通过自身的体验可以了解这一点。如果我们有过一桩糟糕的婚姻,后来离婚了,然后如果我们每天都看到前夫(妻),这就会很麻烦,因为愤怒和烦恼情绪总是会一再生起。但是,如果我们长期不见这位已经离异的另一半,那么愤怒的力量就会逐渐消失,不是吗?同样如此,如果对离开我们的人心怀迷恋,这种愤怒,是同一回事,如果我们一直见到他们,这种执迷和伤害就会不断持续;如果相互有一段距离,那么这种烦恼情绪就会逐渐降下来。

幽僻隐居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优点呢?托美桑波说,“没有分心之物,建设性的修行逐渐增加”。如果我们能够完全远离电子邮件、电话、手机、电影、娱乐、俱乐部、聚会、电视,所有这些,那么我们就没有分心之物了。自然地,就能更加建设性地利用我们的时间,如果这是我们幽僻隐居的原因的话。对音乐也是如此 – 有很多人完全沉湎于音乐,走路的时候必须得带着苹果机和随身听之类的东西,即便几分钟没有音乐也不行,这基本上阻碍了他们思考任何东西。如果消除这一点,那么我们就有机会能够切实直面我们的思维,努力理解它的情况。

这确实很可笑,尤其是现在带着这些手机,这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现象。我住的地方有一套地铁系统和公交车以及类似的东西,你坐在里面看,很多、大多数人不会只是禅修在那里。每个人都在玩手机。这很不可思议。如果我们消除这些分心的东西,建设性的修行就自然会增加 – 我们有更多的时间。

这里,最后一句是,“使意识明确清晰,对佛法的确定自然增长”。幽僻隐居时,我们的意识、我们的理解力等就会变得越来越明晰,因为我们一直远离这些有害之物和分心之物。我们对佛法的确定在增长。我们对佛法的信心,这是确实值得宝贵的东西,而且我们已经能够检查我们的疑虑等等,真正专注在佛法上。所有这些都会增长增加。

但仅仅只是幽僻隐居远离家乡并不保证我们的烦恼情绪和分心分神就会降低,因为我们还可能迷恋禅修的垫子。我们可能深受蚊子的骚扰,或者在做群体闭关,当中一些人在咳嗽或者坐立不安。所以,我们不能仅仅依靠幽僻隐居,尽管因为刺激他们的类似的东西再也不存在了,这些烦恼情绪下降的可能性增大了。我们要做出更多的保证,不会屈从于这些烦恼情绪之类,就要考虑死亡和无常。但是在谈他们之前,让我们再诵读一遍第三首颂词:

(3)清除有害之物,烦恼情绪和态度渐被扼制;没有分心之物,建设性的修行逐渐增加;使意识明确清晰,对佛法的确定自然增长。幽僻隐居就是菩萨行。

死亡和无常

(4)亲友虽然常聚,终将各自分离;奋斗所积财富,必将抛诸身后,意识及诸伴生,定会离此客身。弃绝牵挂此世,此乃真菩萨行。

我们拥有宝贵的为人之转生,既然拥有了,那我们就需要充分加以利用。我们如何充分加以利用呢?从最初开始,我们的思考就要超越此世。即便我们幽僻隐居,我们仍然可能想念和担心朋友和财产等所有这些东西。因此,托美桑波说,我们需要“弃绝牵挂此世”。它的意思就是,我们必须要弃绝我们完全仅仅关心今世人生。因此,一个更明了的翻译实际上应该是,“菩萨行乃是放弃我们之所关心全然只是今世”,我想这样更清楚一点。确实,说我们百分之百地不关心此世,这是不可能的、或者不现实的。毕竟,我们必须要养家糊口,我们必须要自立,我们有家庭,我们必须养活他们,等等。但是,最好的是,恰如嘉木样大师所言,一半对一半:一半用来关心此世的俗事,一半关心用来关心超越此世的灵修目标。

我们放弃这种关心 – 完全关心今世人生的方法,就是通过思考如何样“亲友虽然常聚,终将各自分离”, 托美桑波如是说。这非常正确;我们通过无常来思考。圣天,一位伟大的印度大师,使用了这样一个意象,我们和所钟爱的人就像一棵树上被风吹动的叶子,有一小会儿一起在风中飘行 – 这是风的业力– 但是,最终风会让树叶各奔东西,“分离” – 这是很不错的一个意象。

奋斗所积财富,必将抛诸身后”。我们死的时候什么也带不走。你们中有些人可能有亲戚、父母等已经过世了,你会注意到,他们最宝贵的东西在他们去世后就成废物了。没有人想保留它,全都被扔掉了。如果他们拥有财富,常常发生的事就是,亲属会因为谁得到这笔财富而反目成仇、大打出手。因此,把我们所有的精力放在将来只能扔到垃圾堆里、引起别人争议的财富和财物上 – 有什么意义呢?圣天大师说的很好,在我们死去之前,只要还有时间,我们需要把财物和东西送给那些真正需要它们的人。

我在自己的导师什贡仁波切身上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去世之前 – 他似乎很清楚他什么时候示寂 – 他布施了他拥有的大量财物。他的很多藏书,宗喀巴大师的选集,他送给了寺院。他的很多宗教仪式用具都送给了别人;所以说,他遵循了圣天大师的教导。他最贵重的宗教仪式用具,全给了别人。“奋斗所积财富,必将抛诸身后”。

最末的两句,“意识及诸伴生,定会离此客身”。对这一点必须要正确地予以理解。我们不是在说一个固有的实体的“我”坐在我的身体里面,只是居于其中,利用它,通过它享受事物,然后在用完结束时飞走了。反之,这说的是,我们的思维连续统会产生不同的生命时间执迷于不同类型的身体,而此世这特定的身体只是暂时的。就我们克服对身体的执迷方面,寂天大师谈了很多。例如,我们死之后,我们的身体只是保留几天或更长时间,然后就没有人想留着它了。它开始腐烂变臭。人人都想把它处理掉,所以这个身体有什么美妙可言呢?因此,不仅我们的财物变成了垃圾,我们的身体在某种意义上也变成了垃圾,人们只想像垃圾一样埋掉它、烧掉它。这就是现实。伙计们,这并不非常光彩或浪漫,但这就是它之为它。

因此,当我们认识到宝贵的人生,这个身体,我们所拥有的财物,拥有的朋友等等,这都是暂时的,他们都会逝去,那么一方面对他们不会有全身心的关注,另一方面我们利用他们,利用他们能够给与我们的任何帮助,更多地修行佛法。因此,这句首颂词总结起来是:

(4)亲友虽然常聚,终将各自分离;奋斗所积财富,必将抛诸身后,意识及诸伴生,定会离此客身。弃绝牵挂此世,此乃真菩萨行。

或者,我们还可以将它实际上译作“放弃对今世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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