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快乐必须努力获取吗?

佛教的「功德」概念是与业力教法相关。功德指的是建设性行为,以及在我们心续中所建立起来的建设性后果。它们属于一种积极潜能,能够在各类情况之下充裕我们的喜悦感受。这种喜悦不是因行善而获赏的那种,这是无人能给我们的。这种喜悦是源于建设性的行为、言语和思考,而毫无愤怒、依恋、贪婪和轻信之结果自然得来。

佛教中的善德观

今晚的题目是美德。在佛教中,我们常讲积善德的重要性。但是,“善德”一词很令人费解。英语中它(merit,价值、优点)含一种意思;德语中的德(Verdienst,勋)则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意思;而作为源语的藏语中它的意思又不同于前两者。因此,现实中我们听到这个词汇时感到费解,实际上因为我们将它的意义和我们母语中词的意义联系在一起了。

今晚,我不打算只是做讲座、传递信息,这会使我、使你们都觉得乏味。我想让我们都把这个周末更多的用在追寻问题上面,努力去真正思考困扰我们的这些问题。首先,请允许我陈述几个定义。

英语中的“merit”一词完全不合适。这个词语似乎暗示着你会因为做好事而得到更多的积分,如果达到一定的积分 – 我们假定成100个积分吧 – 那就会赢得一个奖牌。这是一种幼稚的想法,就像是童子军的“荣誉徽章”,根本不是佛教中“善德”的意思。德语“Verdienst” 没有那么幼稚,实际上更值得玩味。我想我们应该关注“Verdienst” 的意思,而不是英语中“merit” 一词的意思。

我更喜欢根据梵文和藏文中的“正性潜能”或“善力”来进行翻译,它们因为建设性的行为(善行)而产生并最终熟化成快乐。当然,我们会更深入地考察它的意义,因为这里又牵扯到一个非常专业、含义非常具体的词汇。“善行”是什么意思?“快乐”是什么意思?“熟化”是一个怎么样的历程?“善行”和“快乐”有怎么样的联系?例如,我想做一件好事,但结果我可能并不是很快乐,那么这里发生了什么问题?

首先,我们需要仔细研究“Verdienst”一词的含义。“Verdienst”是什么意思呢?“Verdienst”的意思是快乐吗?或者是争取(to earn)快乐,或者是应该拥有快乐吗?“争取”的意思是你为某项工作努力了,被给予酬劳,因此你争取到了某物。同样,我们努力向善,因此你争取到了快乐。它就是如此吗?或者意味着我们应该拥有快乐?“我有权得到快乐。我掏钱了,因此我有权拿到质量好的产品。如果得不到,那么我就上当了。”这些想法和德语词汇“Verdienst”的意思搅在一起。其实,正如我前面所讲的,它并不是幼稚的如同得到积分或者赢得比赛这种意义上的“merit”,因为实际上它是非常严肃之事。让我们看看下面几个基本问题,我想让各位想一想,然后再作讨论。

我们有得到快乐的权利吗?

每个人生活中有权做公平交易吗?就像社会主义者的理想:每个人有权得到一份工作、一个美好的家、充裕的食物,等等。我们有权享有这些只是因为我们的佛性之故,还是我们必须去争取呢?我们必须有所作为才能得到吗?你是怎么想的?我们有权拥有一个美好的家、拥有快乐吗?我们值得拥有快乐吗?从心理学的角度讲,有些人认为他们不值得拥有快乐,因此他们不容许自己快乐起来。这是为什么呢?

你可能会说我们都享有拥有快乐的权利、有拥有一个家的权利,等等。但是,如果我们以此推理,我们就切入了德语“Verdienst”一词的内涵,即传达出某人给予我们这一权利的意思。是某人给予我们快乐的权利吗?还是我们有资格获此权利呢?为什么我们具有拥有一个家的权利?

于是,就提出了如下问题:我们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吗?例如,在东欧前社会主义各国和前苏联,每个人都有拿工资的权利,而不论他工作得好与坏,结果人人都不好好干活,因为没人管。这里,我们也真的认为每个人都有拿工资的权利,都有拥有好住房的权利,而不管其工作与否吗?如果我们有拥有快乐的权利,那么就不需要一定去做点什么。推而广之,杀人犯有拥有快乐的权利。骗子或者偷商店里东西的人有权这么做,因为他想快乐。他真的有此权去那么做吗? 你可能认为“快乐的权利”或“好生活的权利”听起来很像是什么人给了我们这种权利,但这似乎并不正确。或许我们可以说,每个人有得到快乐的可能性、希望和机遇,但是,要得到那种快乐,仍然需要我们有所作为。这里,英语表达“有资格、赋予、授予(entitled)”某事物很切题。它并非什么权利。我查了词典,德语中的“Recht(法、权利、公正)” 隐含着某人将它给你的意思。在英语中,“entitled”没有隐含着某人将它给你的意思。因为,例如,这个问题还可以用于环境:环境也被赋予受到尊重、被给予很多。“赋予”和权利(right)一样强势吗,和法(Recht)一样强势吗?

我们拥有一种素质,就是快乐的本性对我们做了预先确定。……例如,想一想科索沃的孩子。仅凭儿童的天性,科索沃的孩子就得到(被赋予)一个安静的家、在和平的环境下得以成长吗?

为什么说是它是被赋予我们的呢?如果我们认为是一种外在的力量给予我们这种权利 – 例如说是上帝或社会法律,那么就会产生混乱。能够从我们身边拿走这个权利吗?如果是我们自身的天性赋予了它,那么这又暗示着什么呢?一个战犯仍然被赋予了快乐吗?那么,环境又该怎么样呢?

你认为所有形式的生命被赋予了快乐,要善待它们,那么,我的问题是,无生命形式的事物如空气或海洋等怎么办?海洋有资格保持干净吗?空气有资格保持净洁吗?这种资格(entitlement,资格、归属、权益)出自哪里呢?

从佛教的视角看,快乐出自我们自身的正性潜能

佛教所说的是,作为佛性的一部分,我们有一定的正性潜能。对此的传统说法就是,作为佛性的一部分,我们有“累积的福德(collection of merit,积德)”。这里,我又发现一个术语很奇怪。我认为“积(collection)”是一种错误用法。我更喜欢用“网络(network)”一词。我们有一种正性潜能的网络。每个人都有某种形式的正性潜能网络。

这很复杂。如果你加以思考,我们有能够学习的潜能,有建立一个家庭和施爱于人的潜能。我们有各种各样的正性潜能;有做各种积极的事情的潜能。刚才有人说我们都有得到快乐的可能性。这正是现在所讨论的:我们有这方面的可能或潜能。因为事情繁多,各种潜能相互交织,因此就形成了一个网络。这种正性潜能网络的结果就是我们能够快乐。我有能够谋生的潜能,我有施爱于人、建立一个家庭的潜能等。因此,我有拥有快乐的潜能。每个人都有一个类似的基本网络。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说,我们有资格,我们争取到了快乐。但是,这些词语中涉及到的概念很不适合佛教的观念,对吧?

让我们假设你外出度假。你家里的花有资格得到浇水吗?猫儿有资格得到喂食吗?这两者之间有区别吗?房间有资格得到打扫吗?

猫儿的意愿怎么样呢?

好问题。这就距离佛教关于快乐需要你的意愿的观念越来越近了。要获得快乐,你就要有想得到快乐的需求。要走进佛教,对这些做出思考很重要。

快乐是争取到的吗?

如果我们想快乐,有想得到快乐的需求就足够了?还是我们必须有所作为才能争取到这种快乐呢?如果必须有所行动才能争取到快乐,我们是通过行为还是通过动机争取到快乐呢?假设我邀请朋友吃饭:我想给他们做一顿丰盛的大餐,让他们开心。我的动机非常不错,但是饭烧糊了,这简直是个灾难,我的朋友吃的时候让骨头卡住了。什么更重要呢?是动机还是行为?

光有动机不够。我们必须有所作为。但是,动机并非总是会有……,例如,我们没有让某人高兴或和某人见面的意愿,我们只是恰巧碰到他了,这让他很高兴。我想这就是一种契合。我常喜欢举的一个例子就是:贼偷走了你的车,你很高兴,因为你能够拿到保险了。你的车其实糟透了,你根本不喜欢。

让我们探讨一下另一个观念。我们佛教中这种关于善的理念像是一种必须去争取的东西:我们必须去争取快乐。假设我们整年拼命工作,我们争取到了假期吗?或者我们争取到了涨工资吗?非此,也非彼。我们争取到假期了吗?我们争取到涨工资了吗?我们争取到拥有更好的办公条件的权利了吗?我想,根据“earn(赚得、挣得、获得)”这个词的意思,我们不得不说,“是的,我们争取到了。”然而,我们可能去度假,但仍然不会开心。我们争取到快乐了吗?我们并没有争取到快乐。那么,我们在争取什么呢?

父母亲通过做一对好父母亲就能得到孩子们的尊敬吗?如果他们需要这种尊敬,那么他们不需要去争取吗?

你应受尊敬,但却得不到。为什么?我们能够期待别人给予我们所能争取的东西吗?这种期待合理吗?业力就是这样运行的吗?

让我们看一看“有资格做、赋予、授予(entitled)”的另外两个方面。让我们看一看那些科索沃的受害者们。他们有什么样的资格?他们有资格获得同情吗?他们有资格被我们国家接纳、提供食品吗?他们有资格去做什么呢?他们有资格得到快乐吗?他们有资格去报仇吗?对杀了很多科索沃人的塞尔维亚士兵们该怎么办?他们有资格得到我们的怜悯和宽恕吗?他们做了什么使他们有资格得到这些?他们该(entitled)罚还是该杀?现在,你可以用“entitled”“赋予”这个词来认识这个问题。

我想要说明的是“verdienen(应得、挣得、赚、配)”的全部理念,它的意思是争取到某物或者有权得到某物,从广义上讲,我们西方对此的观念和佛教业力的观念差别很大,这就是整个要讨论的内容 – 正性的潜能。这有很大的差别。

业力不是公正,也不是法律体系

如果我们分析西方观念中的拥有权利、争取东西和值得拥有东西,它们后面隐含的是西方世界从其文化的角度定义的基本理念。这个理念就是世界是公正的;宇宙中有一种公正,事情应该公平合理。这是一种强势概念:“应该公正合理。”为什么要公正合理呢?“因为世界是公正的。”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西方观念。

我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观照。从一个视角看,我们国家接纳科索沃的人是公正合理的。从另一个角度看,你可能会说,“他们复仇是公平合理的,我们轰炸塞尔维亚也是公正合理的。”这是公正的。再从另一个视角看,我们宽恕塞尔维亚士兵是公正合理的,但另一方面,我们把他们关进监狱里也是公正合理的。因此,有了这种公正的观念,就有了法律。这并不仅局限于限于西方。在中国人的思维里同样存在。

在我们西方的观念中,这种法律和公正源自“圣经”中的观点,是因为上帝的存在。上帝是公正的。上帝是公平的。即便上帝带走了我的孩子,这看起来不公平,我们也必须要相信根据上帝的智慧,这是公平的。因此,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必须相信上帝知道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孩子。对那些没有宗教信仰的西方人来说,整个法律和公正的理念呈现出一种政治性,即社会至少应该公平,实际上这源自希腊人。因此,我们通过法律等努力建立一个公平的社会。社会通过法律和政策等达到公正和公平,基本上讲,让世界公平的是人 – 法律制定者们而非上帝。是我们让世界公平,因为我们选举了法律制定者。饶有兴味的是,汉语中“达摩(Dharma)”一词被译作“法”。但对中国人来说,在他们的传统思想中,法是宇宙自然秩序的一部分,法既不是上帝之作,也不是人所制定的。

不管我们从西方的这种个人的视角看,还是从中国人的这种非个人的视角看,都是服从的问题。服从法律,事情就会顺利,你就会快乐。不服从法律就不会快乐。如果我们从印度和西藏的佛教传统而不是中国的佛教传统去观照,我们会倾向于带入西方人的观念,这就会造成混乱,因为我们用“verdienen(应得、挣得、赚、配)”表达善德(merit)。善德同样是一个荒谬的语汇。“verdienen”是努力争取所得。世界应该公平。如果我们以建设性的方式行事,而世界理当公平,那么我理当快乐。应该存在公正。即便我们会说,“对,但是我知道这并不是上帝或别的什么给我的,”看一看我们用西方人的方式对业力的探讨。我们称之为“业力之法(the laws of karma)”。在源语中并没有“法(laws)”这个字眼。它是我们添加上去的。我们把业力看做一种基于公正的法律系统,而这根本不是原意。那么业力实际上在说什么呢?

业力和善行或不善行的结果有关

首先,业力讲的是什么是善行的结果,什么是不善行的结果,探讨的是行为上的因果。我们不使用“物理法则”之类的表达。它们都是物理事项:这里不涉及遵循物理法则的事物的公正。即便在中国人的传统里,法虽然只是宇宙自然秩序的一部分,但仍然存在公正的理念。但是这里,在印度和西藏的佛教中,我们也讨论一种有意义的系统。但它不是以公正或公平为基础。它有它自身的东西。

“善(constructive)”在这里的意思是,从动机的角度看,以一种无所执着(执)的方式行事 – “我想要快乐,我做这件事就是为了快乐”;没有愤怒(嗔)、没有愚昧(昧),等等。我们心中的动机是:“我不想伤害别人”等等,还有“我想帮助别人”,但后者并不是最重要的决定性特征。如果你想帮助别人,这是一种额外的饶益,一种增加值。最基要的动机是并非出于欲望、愤怒或愚昧。就像你刚才描述的那位母亲:“我想好好待孩子,因为我想让他们尊敬我、爱我,等我老了,要他们照料我、伺候我等等。”在这个例子中,她可能努力想好好对待孩子们,但是她的动机有所执着。在这种态度之下,我们不会得到多少快乐。当我们谈论“善行的结果” 时,这确实很复杂。只有动机是不够的,我们需要动机、行为和随之而来的结果,这样一种结合。动机可能是善的,但是当你做了一桌好饭,你的客人却让骨头给卡了或者磕掉了一颗牙,事情就变得复杂了。尽管如此,动机仍然是最重要的。

我们善行的结果就是“积德(build up merit)”。但是“积(build up)”有什么含义呢?“德(merit)”有什么含义呢?我们已经知道德的含义了。现在,需要我们看一看“积(build up,collect)” 有什么含义。

正性潜能就是Verdienst或者merit(德) – 让快乐生起的潜能。“积(build up)”并不像我们积分一样。它也并不像我们取得了什么,就像在一桩法律案件中收集到了证据,因此你就要被释放了那样。它并不是这样。我想一个更有饶益的把它概念化的方式是增强我们正性潜能的网络。因为我们有一个基本网络,它是佛性的一部分,我们加强它,这样它能够更好地运作。在我眼里,它更像是有着很多管道的电子系统之类,你加强它,电流在其中通过的强度也就越大。

熟化成快乐是什么意思?

这里的关键是,让我们的善行和正性潜能从中生起熟化成快乐,这是什么意思呢?理解“熟(ripen)”一词的意思非常重要。

首先,我们没有讨论别人从我们的行为中有何体验。我们讨论的是我们从中有何体验。我们愿意给朋友准备丰盛的食物,因为我们很爱他们,想让他们开心,但是他们却讨厌这桌饭。我们给他们什么快乐都没有带来。因此,我们的善行并不一定给别人带来快乐。这不是所说的善行熟化成快乐的意思。

我们这里讨论的快乐也不是你在善行当中必然所体验到的。例如你想和某一个已婚人士发生关系,但是你克制自己不去那样做,因为那样就是通奸。你知道那是不合适的。压抑自己当然会让你感觉到不快乐。这不是我们现在所要讨论的。那种快乐不是你在做善行时所体验到的。

我们也没有谈论做出善行后你当时的感觉。我给要话别的朋友确实准备了一份很不错的东西。我安排了一个饯行聚会,做了很多工作,让他高兴,后来,朋友离开去了另一座城市,泪涟涟地过了好几天苦日子。我们不讨论你做完某种善行后立刻会有什么感觉。这不是“熟(ripen)”所表达的意思。

我们有心相续。我们的体验也有连续性。它并不像是一种确实在流动的东西一样,但是有一种时间上连续不断的体验的延续性,一种体验的时间,它们在你的生活中彼此相续,由此生到来世。我们整个潜能的网络每时每刻都存在,能够影响下一刻所要发生的事情。我们还需要心里记着,和正性潜能的网络还同时存在一个负性潜能的网络。由于对现实的困惑,我们有很多不善的路径。我们还有负性的潜能 – 有时候讽刺别人、待人残酷、对人撒谎。所有这些同样像一个潜能的网络,它们以相互结合的方式互相支持。

成熟是一个无序的非线性过程

谈论事物潜能的熟化时,它们熟化的取径正是我们的偏好。“我喜欢和这种人在一起,不喜欢和那种人在一起。”“我喜欢很强烈地表达出我的情感。”所有这些我们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东西,我们称它们的结合体为“人格”。在此基础上,所发生的就是熟化了的:我们的人格,我们的喜好和厌恶,都依赖其环境,形形色色的冲动就会产生。我喜欢在黑暗中行走。出现这种冲动后,我就走在黑洞洞的大街上,结果我遭抢了。这就是言及“业熟(karma ripens)”时,我们所讨论的其中一个层次。

它的另一个方面是,它在“我很快乐”、“我感觉不错”、或者“我感觉不好”时会成熟。实际上,这可能会在任何环境下发生。有些人非常富有,拥有很多东西,但是他们却一点也不快乐。还有一些人,一无所有但很快乐。这是因为基本的人格特征之故。我想,从西方的视角看,我们能够更好地理解这一点:“我喜欢简单的生活。这让我感到很快乐。”“我喜欢一种忙碌而充满激情的生活。这让我很快乐。”这一切和我们的喜好联系很紧密,是吗?“我喜欢和这种人在一起,不喜欢和那种人在一起。”所有这些事情实际上就是快乐之所由来。但是,我们并非总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很开心。明白这一点在这里极其重要 – 熟化成快乐或不快乐的整个系统,这是一个有正性和负性潜能的完整体系,是一种非线性的体系。

它不是这样 – 你以某种方式行事,然后你就立马得到快乐,然后你会一直快乐下去,所有的事情就这样直线前进。它并不如此运行,它是非线性的,而更像我们所说的一种混乱的形式。它是一种混乱。有时候和这个人在一起我们不开心,有时候和同样这个人在一起却很开心。这不是线性的。某种意义上讲,这是混沌的。同时,由于构成整个正性潜能网络和构成整个负性潜能网络的内容的复杂性,它又是可以理解的。这相当复杂。

例如,这些科索沃难民中有人受到伤害了。你可能会说他们所经历的不快乐是负性潜能的结果。这当然是一件麻烦事。他们为什么要出生在哪个地方,开始人生之旅呢?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整个有关正性潜能和负性潜能的观念只有从无始的心识和转生的角度才会产生意义。没有这些,它不会有任何意义。否则,那个婴儿为什么在科索沃被杀了呢?如果你不以一个人自身心相续的潜能作为因缘,那么就不得不说是上帝之意欲了。或者说仅仅是时运不济,这也不是一个管用的答案:“你不快乐生为一名科索沃的孩子。对不起!”这可不太好。或者,你可以说“这全怪塞尔维亚。”但问题是,为什么是我呢?我们需要一定的答案。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情况。“为什么我的孩子被杀了?”

在佛教中,我们说有无始的正性潜能和负性潜能。这是回答为什么有些会必然发生 – 这一疑问的另一种方法。最有趣的是,我们谈到这个人在德国是否有资格得到同情或被给予难民资格?或者这个人是否有资格参加地下抵抗军进行复仇?业力就正性和负性潜能这一观念给出了非常有趣的答案。

显然,这些人流离失所、家人遭到屠戮,是负性潜能的结果。但是,如果他们同样还有大量正性潜能,他们自然会受到同情,得到在德国避难的许可。他们甚至不需要做出要求,因为如果他们没有正性潜能,即便发出请求也依然得不到许可。即便他们有一定的潜能在此获得难民的地位,还会有其它的负性潜能使他们在德国并不快乐。

他们还可能会有更多的负性潜能。源自杀生的负性潜能结果可能使你处于你自己或你所爱的人遭到杀害这样一种情形。但是,如果那种负性潜能依然存在,那么它会继续在你想复仇这一意义上继续存在,那么就会出现起身复仇的冲动,于是其中的负性潜能又得到了延续。因为这一切并不是线性的,那么有一天它会熟化成某一件事,另一天可能会熟化成另一件事。我们有了一个这类事件的集合体,因为一个人正当复仇时,他真的能够从复仇过程中感到快乐,但是他同样会感到极度的愤怒或郁闷。

这就是佛教中正性潜能的总体思想。

加强并积累正性潜能

我们最有能力去做的就是加强正性潜能网络;而不是幼稚地认为,所有要做的就是磕十万次长头等等,这样我就会一直快乐下去,任何事都不会有问题。它很复杂,它的成熟过程也是非线性的。有时候我们很快乐,有时候会有另外一些事情让我们感到不快乐。通常,我可能很快乐,但是我确实喜欢油腻的比萨饼,于是磕了十万次长头后,因为爱吃,因为吃的冲动产生了,于是我就出去吃了一份油腻的比萨饼。但是,吃了之后,磕长头带来的正性潜能并不能防止我得病。因此,切勿幼稚是很重要的。

中心思想是,我们想积累这种正性潜能,这样我们就能有一种有助于获得深刻理解佛法的环境。我们就会有置身于这种环境中的意向。正性潜能的结果就是我会喜欢做禅修。这些修持的结果,就是我会喜欢去思考佛法的深刻论题。因为喜欢去这样做,我们禅修和观空的的念头就会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们为什么完全记住了空呢?因为这种念头出现了,我们就记住了。由于这些念头的出现、我们喜欢的这些正性条件的出现,我们就能获得益发深刻的理解,消除无明(愚昧)和无觉,消除了这些,我们也就消除了苦难的根源。然后,我们就会获得真正的快乐。但是,这些都表现为一种混沌、非线性的方式。它并不是说我们获得那种洞见,现在“哎呀!”一声,快乐随即而至,你永远快乐了。同时,这个过程也很漫长。

我们为什么要积累正性潜能,积累正性潜能意味着什么,它如何运作,这就是其主要原因。我想远离西方文化中这些语汇的隐涵意义很重要 – 我们争取自身的快乐,等等,这出自德语词汇“verdienen”:“我们有资格得到某物,因为我们为此付出了。”

很感谢大家有更多的对正性潜能的提问,但时间很晚了,我希望通过以下赞词结束今天的讲座。

献词

献词很适合我们的主题。献词有什么作用呢?我们这样想、这样说,“我把这一正性潜能奉献给每个人,愿他们尽早获得正觉。”这听起来像儿童在学校里的祷告词。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这不过是说说而已。那么,它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说的是:不管我们今晚明白了什么,愿这种理解越来越深刻。愿它融入我正性潜能的网络,这样它就能增强我们潜能的各方面,根据理解行事、根据慈悲行事,经历困苦时保持耐心,看到别人受苦时满怀容忍,等等。愿它能增强这一网络的各方面,这样它们就能成熟,让我生起越来越多的信念,更加能够根据理解行事、根据慈悲行事,等等。愿它们在有事发生的时候成熟,这样我就能理解它,得到快乐。它不会使我消沉,因为它会熟化成快乐。此外,它能够让我心怀更多的理解与慈悲对待他人。在别人受到伤害时不是说“对,你活该”,愿正性潜能熟化成更多的理解,理解这些事作为正性或负性的行为及潜能的结果是如何发生的。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我在善德中增加了我今晚获得的福德,因此万物众生将会快乐。” 愿理解能够更深刻,这样它就能增强我们的正性网络。愿它带来快乐,等等。它不会以线性的方式发生。它会以非线性的方式发生。理解了这一点,我们就不会因为昨天的一件事上没有慈悲行事而感到失望或痛苦。它不会始终保持如此。而是随着时间渐渐流逝,会出现一种更正性的形式。这就是它的运行方式。

根据这个献词,我们努力要做的是感受体验,体味我们业已获致的理解,淫浸融汇到整个体系当中,这样我们就能培养一种强烈愿望 – 我们确实能够将之吸收融汇到我们的生活当中。请花几分钟时间关注它。谢谢!

总结

为了要符合佛教法义中关于业力的教导以便引导至一种伦理生活,去正确地认识梵文术语中的「punya」是重要的。否则,我们有可能会混合着不当和误导的观点。而这些都是源自于其一般翻译后的意义─英语中的「merit」和德语中的「Verdienst」。不像这些西方字词般,其原词并无包含着我们行善之后而应获得奖赏为乐的意义存在。而当我们使用「积极潜能」之词来诠释其义时,更加能容易看见其中为了体验喜悦而以建设性行为来构组的一种积极潜力。当我们理解这个意义时,便能避免为了获得快乐而做出对他人友善与取悦他人的行为。这亦能避免当我们行善却无欢喜以报而产生出来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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